月色牵牛织鱼星

商略黄昏雨

【GB】驯服那只又冷又凶的小狼

我的父母因为业务关系举家搬迁到许州。

 

我从小就随着他们迁来迁去,一个学校很少有呆超过两年的,虽然高三的时间紧张了点,但是我基础好,倒也还能适应。

 

因为是临时插班,办的又匆忙,所以选的学校是k中。

 

有钱就能上。

 

这使得里面鱼龙混杂,学校又对这些游手好闲的公子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什么都是草草了事,若是因为短时间内找不到更好的学校,我的父母不至于让我上k中。

 

在兽人和人族共同生活的世界中,兽人的身体素质相对于人族更好,讲文明懂礼貌的兽人会主动帮助人族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但是对于素质不高的兽人来说:人族在他们眼里是无力的,软绵绵的,可以欺负的存在。

 

k中的地头蛇,就是几只极其不讲文明的虎族兽人。

 

偏偏领头人家里的关系够硬,基本上没人能奈何得了他们。

 

因此,每个进入这所学校的人族,都或多或少地受到过他们的挑衅。

 

我在开学前一天,翻着k中贴吧里人族讲的自己遇到的倒霉事,忧郁地叹一口气。

 

 

 

 

 

01

开学第一天,放学路上,我便被堵在了小巷里。

 

景州秋天来得早,空气里的温度已经有些低,路灯昏亮,窄道里风总是很大,刮在我的脸上,一种又寒又凉的疼。

 

灯影都被吹得好像有点晃,我默默缩在角落,背靠着石墙,听着几个虎族兽人商量要怎么给我一份见面礼。

 

被打过一次就不会被找麻烦,反抗的话下次吃的苦头更大,这是贴吧里的人族对新生的忠告。

 

但是衣领将要被薅起来的那一刻,我还是忍不住打掉了他的手。

 

“同学有个性啊。”领头的那个叼着烟,抱拳站在我旁边,一双眼睛半眯着,不怀好意地盯着我。

 

“别碰我。”我曲起一只腿靠在墙上,把发颤的指尖藏在身后,漫不经心地说:“你教训人之前,得好好查一下我认识谁吧?”

 

人族见到他们,哪个不是兔子一样默不作声地走开,哪里像这个刚入学的新生一样胆大妄为。

 

手下的两个虎妖犹疑起来,领头那个哼笑一声:“那你认识什么人?”

 

“景翳。”

 

那两个手下“嘶”了一声,惊疑地看着自己的领头。

 

“我和他认识,在他面前算得上能叫一句大哥,要是不信的话,可以问问他。”

 

他盯着我,我不躲不闪地与他对视。

 

一分钟以后,他把手上的猩红的烟头狠狠地揿灭在墙上,抖落下一地烟灰。

 

“你最好说得是真的,别让我逮到你不是。”他最后扔下一句话,带着两个小弟走了。

 

我这才感受到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秋风灌进去,吹得我整个人都发凉。

 

刚刚装的镇定荡然无存,我懊恼地揉了揉自己有些僵的脸,望着地上光影交接处。

 

还是冲动了,我想,自己刚刚挨两下,以后也就不会被人盯上了。

 

冲动是魔鬼。

 

以后可得怎么办…………

 

我正懊恼不已的时候,一个人踩着枯叶,从转角处走出来。

 

他的碎发贴在额前,单手插着兜,站在路灯下看着我,玩味似的重复:“大哥?”

 

“我记得,我好像从来没有收过小弟啊。”

 

 

 

 

 

 

 

02

是景翳。

 

我没想到干坏事被正主抓到,心又咚咚狂跳起来,结结巴巴地道歉:“景…………景哥对不起。”

 

“我刚刚就是,就是一时脑子发热…………”

 

风又猛地灌进来,把他额前的碎发往后吹,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底下一双隐隐带着寒凉的眼。

 

他静默地看着我,黑色外套拉到最上面,拉链晃动之间折射出冷光。

 

我以为他要教训我,再不济也会挖苦讽刺几句,可他却只是盯着我看了一眼,而后开口:

 

“下不为例。”

 

他这样说。

 

我呼出一口气,立马嗯嗯嗯点头。

 

然后景翳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下来扭头看我:“还不走?”

 

“啊…………那个”我还保持着单腿曲起靠墙的姿势,手往后微微撑着墙,支支吾吾:“我腿软了,有点站不起来。”

 

他第一次露出类似惊愕的表情,大概没想到我这么胆子这么菜刚刚还能干出狐假虎威的事情。

 

还干得挺好。

 

他嗤了一声,说:“以后报不上我的名字了,你怎么办?”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大不了我在学校都跟着老师走,他们去哪里我去哪里……”

 

“随你。”

 

他又恢复了刚刚那样冷淡的样子,脚尖一转就要往前迈。

 

景翳穿得单薄,走动之间露出一截脚踝,在路灯的照耀下白得亮眼。

 

话没过脑子我就开口:“要不景哥您今天好人做到底,拉我一把怎么样?”

 

 

 

 

 

 

 

 

03

我才刚转来这个学校,各方面信息都不太清楚。

 

只知道k中有地头蛇,能和地头蛇抗衡的只有景翳。

 

他家里的企业做得很大,但不知道为什么,景翳和家里的关系很僵,在学校也总是独来独往,对所有人的示好都恍若未见。

 

正因为他形单影只,对人冷淡,我才会急病乱投医,大着胆子说我认识景翳。

 

就算事情不是真的,在他们四处打听的这段时间里,我也能先有一段安生的生活。

 

如果不是昨天正好碰见正主,整个计划也算得上勉强天衣无缝。

 

我的新同桌是一个鹿族兽人,叫木叶,对谁都是温温柔柔,很乖的样子。

 

我没过两节课就和她熟悉了,小鹿怕我尚不清楚学校之里的弯弯绕绕,说:“k中不太平,除了武焱,景翳也最好别去招惹。”

 

武焱就是昨天那个虎族兽人。

 

她怕我不知道景翳,又开口:“可以这么说……景翳比武焱是更恐怖的存在。”

 

我“嘶”地吸一口气。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碎发之下景翳那双寒凉的眼。

 

“他高一刚入学的时候就很狠,疯起来谁都打,打起人来又狠又不要命,几个人拿东西围他,他流了血都不怕……k中的校霸都不敢惹他,不知道为什么和家里人关系很差,基本不坐家里的车来学校,上次有人还拍到他把家里派来接他的车砸了。”

 

上课铃响起来了,木叶连忙掏出桌肚里的书本笔记本坐好,老师高跟鞋的哒哒声响在走廊外,她于是长话短说:“你要是想知道具体的,可以上学校贴吧搜一搜,应该还有留着的……”

 

下课之后我拿出手机,点进贴吧输入词条,东西不知道被谁删了,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我往下滑,突然看见一张图片。

 

照片大概是偷拍,景翳穿着兜帽黑色卫衣,脸边两道血痕,站在满地黄叶之中,眼神狠厉地望着一个方向。

 

像孤狼,又像困顿的小兽。

 

我突然想到昨天他站在巷子里,头发被风微微扬起,听见要我拉他的请求,停顿了两秒,冷着一张脸对我伸出手。

 

那双手温暖,干燥,有力,倒不像他对外的形象那样冷漠。

 

 

 

 

 

 

 

04

中午午休之前,老师叫我过去。

 

我是转校生,最近还有一些手续要补办,我的表格填到最后一行的时候,办公室门口有人走了进来,影子被阳光打着,照在地板上斜长的一条。

 

办公室中午没什么人,门口的光源微微被人挡住,我习惯性抬头去看,发现进来的是景翳。

 

我的视线和他相触,景翳淡漠地移开目光,走到他班主任那里,说:“周老师,您找我。”

 

景翳虽然身上诸多劣迹,连武焱都不敢招惹,但却从来没有对老师不礼貌过,特别是对他的班主任周闲,一直很尊敬。

 

周闲快要退休了,快六十岁的人,他素来操心学生,早已生了许多白发,细密的皱纹生在眼周,看每个学生的眼神都很温和。

 

他让景翳坐在他的旁边,问:“吃饭了没?”

 

景翳轻点一下头。

 

周闲说:“我还不知道你?天天不按时吃饭。”

 

他把面包塞到景翳的手里,故作严肃,说:“吃了再回去。”

 

景翳无奈地拆开包装,周闲等他吃完,又倒给他一杯水,说:“我知道你们家………………但你总是要向前看,也多替你自己想一想。”

 

“景翳,你其实很优秀,是一个很不错的孩子。”

 

“只要你走出来,就能过得很好。”

 

坐在他对面的男生把面包的包装纸攥在手里,眉眼低垂,没说话。

 

 

 

 

 

 

05

兽人总会有自己的一些特征。

 

除了身体素质更好之外,他们也有一些明显的种族特点。

 

比如梅花鹿有漂亮的鹿角,熊猫兽人的眼圈总是比别人要大上一点,兔子兽人的眼睛是红色的。

 

他们对自己身上的种族特征总是很有归属感,也总是不怯于把角,尾巴,耳朵……等一切能够辨别种族的东西露在外面。

 

景翳身上却根本没有丝毫能表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但他确实是兽人。

 

我问过木叶,景翳是什么,此时正是讲评课,她写了两个字在纸条上推过来:“狼族。”

 

黑板上老师正在讲我早已会了的题目,试卷上各种公式曲线交织成汪洋的题海,我在空白处,信手画了一只叼着面包乖乖蹲坐的,威风凛凛的小狼。

 

 

………………

 

 

一个半月之后天气已经变得很冷,呼出来的气都是白的。

 

我搓了搓有些凉的指尖,在十点的时候从校园里走出去。

 

k中自习到九点,我因为这次月考考得很好,被留下来帮助老师整理之后复习的提纲。

 

走出教室的时候冷风刮过,k中上晚自习的人少,留到十点还在教学楼的更是不过寥寥,我

从五楼往下走,脚踩在台阶上,寂静的楼层里,自己的呼吸声都可闻。

 

这里的声控灯敏感,有人走过楼梯,会连带着旁边走廊的声控灯也一并亮起来。

 

我下了三楼,走廊的顶灯又啪嗒一声被唤醒,光线投射下来,把隐藏在暗处的人的影子印拓在白墙上。

 

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人在教学楼。

 

我正想着,转过拐角,突然听到一声压抑的闷哼。

 

下一刻,声控灯寂灭,整个楼道被笼罩在黑暗之中。

 

光线暗灭,听感便被放大无数倍,在夜色之中,我能听见另外一个人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我迈步向三楼走去,声控灯复而亮起,光线顿时洒下来,我被刺得下意识闭了一下眼,再睁开的时候,我看见了手撑在栏杆上的景翳。

 

已经是深秋,他只穿了薄薄的两件,眉眼低垂着,手指紧握着冰冷的铁质栏杆,腕骨嶙峋露在我的眼前,整个人好像在捱着什么痛苦。

 

他的兽耳第一次露出来,尖尖地立在头顶。

 

他在我走近的第一步就转过头,自上而下的光线将他的脸分割成明暗两部分,藏在发丝后的眉眼沉沉地盯着我。

 

“景翳?”我试探地唤了他一句,他大概是想说什么,张了张嘴,神色突然一僵,咬着牙,又把腰更弯下去一点。

 

我突然想到周闲说他总是不按时吃饭。

 

“你……你还好吗?”我慢慢地向他走近一步。

 

又一波钻心的疼痛袭来,景翳把自己的嘴唇都咬得发白,却还是固执地摇了摇头。

 

小狼就是这样的,不会在别人面前暴露弱点,只会自己偷偷在没人看见的角落舔舐伤口。

 

我皱眉,快步走过来,扶住了他的手臂,帮他分担一点重量。

 

“走,开,”他小幅度地挣了挣,因为疼痛,字眼像是从嘴唇里挤出来,寒凉的眼神看过来,显得更凶。

 

可他的眼尾却因为疼痛而发红,兽耳因为种族的关系始终尖尖地立着,头发却显示出一种耷拉的颓势,又可怜又可爱。

 

我反而扶紧了他的手臂,嘀嘀咕咕:“景翳你都这样了,就不要逞强嘛。”

 

他的外套很薄,上面一片深秋的凉意,我从书包里掏出黑色围巾,飞快地绕在他的脖子上。

 

他伸出指尖要把绕在脖子上的围巾扯下来,我下意识打了一下他的手,说:“都是病人了,还不照顾好自己?”

 

这层楼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打在景翳手背上的声音清脆,响得我瞬间回了神。

 

那力道却不大,他的手背上没有泛红,景翳却好像被打懵了,低垂眉眼,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的手。

 

 

“对……对不起。”我怂了,丢下一句“你就在这里,我去给你打水喝”,瞬间跑个没影。

 

k中的饮水机下面有一次性塑料杯,我装好水往回走,自己心里也没底他会不会还留在那里。

 

被我不明不白地打了手,大概是会走掉的吧……

 

转过拐角,我看见了还乖乖地待在那里等我的小狼。

 

他最终还是没把围巾取下来,许是疼痛减少了点,景翳现在弯腰的幅度只有一点点,手也没再放在自己的胃部,而是轻搭在栏杆上。

 

他见到我,没提我刚刚打他手背的事情,接过水杯,说了一句谢谢。

 

唔,一只有礼貌的小狼。

 

其实他并没有那么睚眦必报,反而对善意很敏感,对不对?

 

因为景翳胃不舒服,我接的水是温的,但狼族兽人的舌头敏感,这对他们来说还是会有点烫。景翳慢慢地把水用舌尖卷进去,原本发白的唇染上鲜艳的红色。

 

我移开目光,想着非礼勿视,视线下移。

 

围巾被他刚刚用指尖松开一点空间,这使得吞咽的时候,我能看见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中间一颗小痣,随着滚动往上往下,最终隐没在阴影里。

 

更加非礼勿视。

 

我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视线转向混沌的夜色。

 

景翳其实很好看,皮相骨相俱佳,只是眼神狠,动手疯。大家于是都把忌惮挪在了欣赏之前。

 

等他喝尽,我温声问他:“现在去医务室看一看吧。”

 

他摇摇头,随手一扔,把喝尽的一次性水杯扔在垃圾桶里,淡声:“不用。”

 

“那就去医院。”我说:“医院治疗也更全面。”

 

他还是拒绝:“医院也不用。”

 

“这怎么能行?万一你待会又疼起来怎么办”

 

“不会。”

 

嘴硬的小狼。

 

“还是去看一看吧。”我说:“我陪你一起去。”

 

景翳听到最后几个字,眼神波动了一下,重复:“你陪我一起去?”

 

“对啊。”我说:“怎么可能让病人一个人跑上跑下?”

 

他说好,那我去医院。

 

 

 

 

 

 

06

去医院看完病,景翳右手手指勾着一包药,另一只手插在兜里,说:“我送你回去。”

 

许州繁华,这么晚了,马路上仍然是车流如注。霓虹光彩交织成一片灯的海洋,医院处在繁华的市中心,我们两个站在四通八达的十字路口,被无数灯光包裹其中。

 

景翳往我这里微微侧了侧,风把我系在他脖子上的围巾微微吹起,他的声音混着风声,有些低又有些软,恍然间让我生出一种亲昵的错觉。

 

怎么可能呢,……我把脑海里突然萌生的想法撇在脑后,摇了摇头,指指旁边的面馆,说:“先吃点东西。”

 

他刚要开口拒绝,我立马说:“都这么晚了,不吃东西怎么行,就吃一点好不好?”

 

有一种哄小孩子的语气。

 

景翳被头发微微遮住的眉眼盯着我,眉眼沉沉的,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什么都没说,先一步迈开腿,往面馆走。

 

“好吧。”

 

风里传来他无奈的轻应。

 

小狼果然很吃这套。

 

我笑眯眯地跟在他后面,一前一后进了店。

 

 

 

………………

 

 

吃完面,他刚要叫车,我扬了扬手机,说:“我已经让家里的司机来接我们了。”

 

司机来得很快,车子打了两次双闪,景翳后退一步,说:“上去吧。”

 

我回头说:“这么晚了,我可以让司机顺带把你一起送回去。”

 

他摇摇头,下巴接触到柔软的布料,指尖抚上系在他脖颈的黑色围巾,说:“宋枝扉,也谢谢你的围巾。”

 

“等我洗干净了,还给你。”

 

“路上小心。”

 

车门关上,景翳连同周边的树木灯光一起向后退,车子平稳地在柏油马路上开,遇到减速带,轻微地颠簸了一下。

 

我突然想到:“我从来没告诉过景翳自己的名字,他怎么会知道?”

 

橙黄的路灯透过车窗洒在我的手心,趁着还是红灯,我虚握了一下拳,像是把光攥在手里。

随后笑了起来。

 

看来他还是一只……唔……别扭的小狼。

 

 

 

 

 

07

冬至这一天,武焱又带着小弟过来,把我堵在楼道的死角。

 

如今是下午五点半,第七节课上完,我晚上还有晚自修,刚要下楼去食堂,就被一股力道拽到了白墙上。

 

班级里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走廊一片空空荡荡的。

 

我没有防备,后背砸到墙壁,“砰”的一声闷响。

 

接着武焱的手不轻不重在我的头上拍了两下,说:“宋枝扉,胆子挺大啊。”

 

“骗我你和景翳有交情?”

 

“整个k中,我都找不到几个敢骗我的人。”

 

“你惹了我,那你可得小心了。”

 

我后背的疼痛这时候才算缓解过来,武焱手下的一个虎族兽人过来抓我的领子,我又侧了侧身,躲开他的手。

 

“你以为你今天能逃得掉?”武焱手上夹着一截烟,尼古丁的气味直往我胸腔里钻,我咳了咳,还在找机会往外跑。

 

虎族兽人身形高大,动作却不灵活,我低着头,猛地往他们空开的间隙中跑。

 

跑开包围圈的下一秒,我又被抓回来,兽人的力道很大,抓得我骨头都发疼。

 

武焱像在看一只不乖的小动物,说:“怎么,真以为你背后站着景翳呢?还想跑?”

 

这次终于被抓住了衣领,又撞在墙上,还是刚刚那个位置,我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下一刻,一只手搭在了武焱的肩膀上,猛地把他向后一拽。

 

武焱的怒气刚上升到一半,往后看去,发现景翳眉眼沉沉,戴着一顶鸭舌帽,站在他后面。

 

他的眼神从没有这样的凉过。

 

“她背后确实站的是我,你有什么意见吗?”

 

武焱的脸色一变,说:“景哥……只是误会,只是误会。”

 

“我们还以为她…………”

 

背已经不疼了,我的脸倒是还白得吓人,景翳看到,嘴唇抿紧,又上前一步,没等人说完,掐着武焱就往墙上抡。

 

他打得真是狠,拳头砸在肉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武焱挣扎了一下,他便打得更重。

 

这是众人眼中所认识的景翳。

 

那眼里这时真有戾气,武焱脸上又挨了一拳,我看得心惊,忙叫:“好了……好了…………你已经帮我报仇了,可以停手了景翳。”

 

他却恍若未觉,牙关咬紧,黑色的眸子里暗沉一片,拳风再一次呼啸而至。

 

武焱脸上显露出痛苦的神色,我又叫了一声:“景翳!”

 

他闭了闭眼,把眼底的情绪压下,紧绷的小臂放松,卸了力道,冷冷地说:“以后见到她,绕得远远的,知道吗?”

 

武焱连忙点头:“知……知道了,景哥。”

 

接着带着小弟慌不择路地走开。

 

走廊又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远处灯光星点缀在夜色里,一阵冷风吹过,道旁的树叶哗啦啦的响。

 

景翳侧身挡住风口,说:“你有没有事?”

 

背撞在墙上的时候疼,但现在已经缓过来了,我摇摇头,说:“都没事了,不疼了。”

 

这次坚持的人换成了他,医务室在一楼,我们从五楼一节节沿着台阶迈下去,他突然问我:“为什么……让我停下来。”

 

“是被我给吓到了吗?”

 

“还是……觉得我打得太狠了,和你心中的那个景翳相差很大。”

 

他站在楼梯的拐角,突然勾起一个笑,我侧身看他,只觉得那个笑僵硬如同强行印制上去的画。

 

“宋枝扉,我就是这么一个很狠的人。”

 

我不明所以,开口解释:“我没有这么想…………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我?”

 

小狼抿唇,把脸侧到一边,说:“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里毕竟是学校……就算k中对这些事情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那毕竟是武焱,要是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怕你遇上麻烦呀。”

 

“况且……”我嘀嘀咕咕:“那武焱皮糙肉厚的,打他你手还疼呢。”

 

小狼紧攥着的指尖松开了,闷闷地接上一句:“不疼。”

 

医务室里医生帮我处理了撞到墙的伤口,我的皮肤容易留印,青青紫紫一大片,她看到“嘶”地惊呼一声,隔着帘幕,景翳的身形猛地一僵,印在蓝布上的影子晃动,转身要走出去,走得急了,撞到椅子腿,砰地一大声。

 

我连忙开口:“景翳,你要去哪里?”

 

小狼没说话。

 

他肯定是要去再揍一顿武焱。

 

我软了口气,显示出几分可怜兮兮:“没什么事的话,就在这里陪着我,好不好?”

 

“那伤口看着吓人,但其实没多少疼,有你在的话,就一点也不疼了。”

 

 

 

 

 

 

 

 

08

元旦是我的生日。

 

我在傍晚的时候接到父母的电话,伴随着高跟鞋啪嗒啪嗒敲击在地面的声音,密密麻麻响在耳边,像是忍不住要去追赶什么。

 

“对不起小扉,我们今天又没办法赶回去为你过生日,刚刚谈下来一个大项目走不开……生日礼物爸爸妈妈已经快递过去了,希望你能喜欢。”

 

接着对面的人挂断,电话里面一片忙音响起。

 

他们一句生日快乐都没和我说。

 

我谈不上失望,这样的情况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明明在同一个城市,却连面都见不到。

 

大厅里阿姨已经在张罗着给我做什么菜,食材琳琅铺在中岛台上,我突然觉得有点闷,和她说一声我要出门,便走了出去。

 

城市里每一天都永远繁华,可又好像对谁都漠不关心,天边浮了一层的火烧云,冬天的风吹过,满身萧瑟的寒意。

 

我去了家附近的公园,坐在长椅上,天黑得早,四处的景观灯笼起一片迷蒙光晕,冬天的公园没有人逛,只剩下飞鸟振翅的声音时不时在头顶响起。

 

我暂时还不想回去,便把自己缩在公园的一隅,我选的地方偏,眼前是一条曲曲折折的小径,一眼望不到头,路旁那盏景观灯电路大概有些问题,灯光相比较其他而言显得更淡,枯瘦地洒在地上,我突然想起了第一天在巷子里面伶仃光影下的景翳。

 

到现在为止,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忽然,那盏灯剪出的一小片橙光中,有什么东西纷纷扬扬地洒下来,我伸手去接,看见一小片雪花融化在我的手心里。

 

下雪了啊。

 

该回家了。

 

我沿着小道慢慢走,在尽头的路灯下,雪花纷纷扬扬好像阳春三月未尽的棉絮,忽然看见一只独自发呆的小狼。

 

 

 

 

 

09

景翳依旧穿得很单薄。

 

他的鼻尖被冷气染成一片红色,外套仍是拉到最上面,下颌于是藏在阴影里,又乖又凶的感觉。

 

我们在小路的这一边和那一边彼此相望,雪花纷纷扬扬洒在他的身上,一滴红色突然滴落穿过碎雪,滴落在地上。

 

我穿过片片雪花走到他身边,小狼把手往后藏了藏。

 

“和人发生了一点争执,不碍事。”

 

他说得云淡风轻,露出来的伤口却狰狞,手心好像被什么利器刮伤,被人草草用纸巾卷了两圈,血把纸巾都浸得有些湿,显示出主人对自己身体的不以为意。

 

我扣住他的手,皱眉:“这样也叫不碍事吗?”

 

我撇撇嘴:“我看了都心疼。”

 

景翳的眼睛里闪过什么情绪,又低下头来,恢复成原本那种古井无波的样子。

 

兽人的骨架相比较人族来说大上一点,况且还是以矫捷和力量为代表的狼族兽人,我的手指圈不住他的手腕,景翳却乖乖地,任由我牵着他。

 

小狼突然变成了小狗。

 

他不说话,我往哪走,他便默默地跟上去。

 

我建议他去医院,他也只是回一个好。碘酒消毒,沾在伤口上火辣辣的疼,他却没有什么表情。

 

等护士缠好纱布,嘱咐完忌口,走出医院的时候,我往他手上塞了一颗糖。

 

小狼不明所以,望向我。

 

我说:“伤口那样肯定很疼……不知道怎么安慰你,就给你买了糖。”

 

景翳把那一颗糖小心地用手指一根根包裹起来,藏在柔软的手心,回答我:“不疼。”

 

有了这颗糖。就一点儿也不疼。

 

 

 

 

 

 

 

10

阿姨给我打电话,说菜已经煮好了,放在锅里温着,等我回去就能吃。

 

我不喜欢生人,父母请的便不是住家阿姨,做完一日三餐之后她便会离开,这也就意味着,家里真正意义上只有我一个人。

 

华灯初上,汽车尾灯汇成一片红色的海,照在我勾着他的指尖上,在新年的第一个晚上,我听见自己对景翳说:“我家里今天没有别人,只剩我一个……空荡荡的,所以你可以来陪我过生日吗?”

 

 

 

…………把人领回家的时候刚好七点半。

 

我从玄关取了一次性拖鞋给他,小狼又很有礼貌的道谢。

 

他望着空荡的大厅,我主动解释:“我爸妈他们太忙了,又是元旦,赶不过来,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他没说话,主动把厨房的菜端出来,等我们吃完,我从冰箱里拿出蛋糕,包装里装有十八的数字蜡烛,景翳却没拿,而是把小根的生日蜡烛一根根细致得插上,点燃之后,他关了灯,于是所有的光源都变成这片小小的烛海。

 

他坐在另外一边,近乎温柔地对我说:“宋枝扉,生日快乐。”

 

“快许愿吧。”

 

我望着他的眉眼,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他:“什么愿望都可以许吗?”

 

小狼笑起来:“今天你是寿星,自然什么愿望都可以许。”

 

“许了会实现吗?”

 

“会的”他点头:“寿星的愿望都会应验的。”

 

我呼地吹灭蜡烛,烛海一瞬间寂灭下来,整个房屋都被夜色包裹,我直起身,景翳以为我去开灯,坐在位置上安静地等我。

 

下一刻,我走到他旁边,低下头说:“我的心愿…………上天大概是不能够实现的。”

 

“但有一个人能。”

 

“可以吗?”

 

我们两都心知肚明这三个字在问什么。

 

每一层的灯光都璀璨,只有我们这一间是黑寂的,像是时间突然静止,又好像抽奖纸箱下的无数可能。

 

我的指尖压着景翳坐的椅字上的花纹,指腹紧张地印出几条痕,借着微弱的月光,我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景翳好像丝毫没有因为这句话受到影响,呼吸只在我话出口的一瞬间轻轻地停顿了一下,如同蝴蝶振翅那样微弱而不被人发现。

 

心中的沮丧如同潮水,我摸摸鼻尖,说:“咳……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他长长长长地吐了口气,说:“喜欢我,为什么?”

 

我说:“因为你哪哪都好。”

 

“我根本就不好。”他又深吸了口气,指甲把手心掐出几道月牙印,说:“我们见面这几次……明明都没什么好的场面。”

 

确实,要么就是我要被打,要么就是看见小狼打人或者自己受伤。

 

他像是在抑制着巨大的情绪,说:“宋枝扉……你是不是因为可怜我才喜欢我啊?”

 

属于兽人的那部分特征会在情绪波动极大的时候显露出来,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夜色,能看见他尖尖的耳朵挺立着,像是不管什么情况下耳朵都永远不会耷拉下去。

 

它的主人也是这样,永远骄傲,永远把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

 

可他的头发软趴趴的,声音也低低地,说:“宋枝扉。我才不要你可怜我。”

 


贴吧里除了木叶说的之外,还有一些猜测,有的人说景家在外面还有一个|私|生子,有的人说景翳母亲的死和他父亲的|桃|色|新闻有关,有的人说他是因为母亲的死才与他父亲的关系很僵。

 


真真假假,再加上周闲对景翳说的话,可以囫囵拼凑出一个不怎么好的真相。

 

我正色道:“景翳,我没有可怜你才喜欢你,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种喜欢算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喜欢你,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或者一个句子来形容,我找不到。”

 

“但我知道,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和你待在一起我就很开心。”

 

“况且……你本来就很好,值得很多人喜欢。”

 

骄傲的小狼深吸了一口气,说:“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宋枝扉,不要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

 

“景翳才不需要任何人可怜。”

 

我怕他有心里负担:,所以又开口:“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们以后也可以做朋友……对吧。”

 

他微微倾身,把自己塞在我的怀里,说:“如果是这样的话,宋枝扉,谁要和你做朋友。”

 

他坐着我站着,整一个窝在我怀里,耳朵尖尖刚刚好拂在我的下巴上。

 

温温的,软软的,我忍不住用手去摸了摸。

 

那耳朵外薄内软,里面的绒毛乖乖得贴着耳道,从来没被人摸过,我指尖一放上去,耳朵尖尖便往后缩。

 

“别……”陌生的触感让他不适应地皱眉,

 

但面前的人是可以揉他的耳朵的。

 

所以他自己捏一捏耳骨,又把我的指尖往他耳朵上放,眯了眯眼来抵抗耳尖上的酥痒,低声说:“给你摸。”

 

又说:“宋枝扉,你今年的生日愿望实现了。”

 

“我现在属于你了。”

 

我觉得心上软下一块,看他的样子问他:“可以亲你吗?”

 

他这时候比之前主动让我摸他耳朵看起来还要害羞,久久地顿在原地,最后小声说了一个“好”字。

 

于是我们站在浓稠夜色中,落地窗后是万家灯火,客厅里只有我们两个,然后我慢慢低下头去,把吻慢慢落在了景翳的嘴角。

 

 



 ————END

————BY:月色牵牛织鱼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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