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牵牛织鱼星

商略黄昏雨

【GB】对美人师父有异心怎么办?

“天降阳,地出阴,阴阳和而生五行。”

 

“剑有鞘,锁有匙,阴有阳,盾有茅,世界万物相生相克。”

 

南妄总是这么对我说。

 

我“嗯嗯嗯”地点头,手去抓桌子上最后一只烧鸡。

 

他用象牙筷不轻不重地打了我一下,又把烧鸡往我面前推了推。

 

“师父真好~”我嘴甜地奉承上一句,高高兴兴地啃我的烧鸡。

 

自从我被选来和他相伴,已经二十年过去了。

 

我虽然是他徒弟,但他从不拘我的天性。

 

“师父只是个虚名。”南妄捻了一朵花枝,插在我的揪揪上,笑得眉眼弯弯的,说:“我们桑桑真好看。”

 

那时我只有五岁,觉得自己的师父才是美人,没力气折花枝,采了一点花瓣,拽着南妄的袖子让他低下头来,笨拙地把粉色桃花洒在他的发间,学着他说:“妄妄才好看。”

 

他笑了,点点头说:“师徒之间,就应该这样没大没小嘛。”

 

我就这样被他养了二十年。

 

 

南妄明明是妖皇,住得却空荡,汉白玉砌成的大殿上,他总是一个人慢悠悠地剪着锦烛的灯芯,看着它们在他的手上次第灭掉,这才踏着暗色走到休憩的寝宫。

 

这是殿前偶尔来串门的腓腓和我说的。

 

讲到动情之处,它拿白色的尾巴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

 

我薅了一把它背上柔软的蓝毛,用丝带给腓腓绑了一个蝴蝶结,随意接到:“还有这事?”

 

“他以前一个人的时候这样……现在养了你这个小丫头,倒是没时间再来做这些了。”腓腓哼哼唧唧,瞥了我一眼,酸溜溜地说:“南妄对你真上心。”

 

腓腓是神兽,养之可以使人忘忧,不少大能都想养它,但是这只腓腓要求比较高,看不上那些来主动找他的大能,出世几百年来,就盯上了南妄。

 

可南妄偏偏不收,只收了我这个人族小姑娘。

 

我记事以来就在南妄的宫殿里了,有一次我问他为什么把我带上云浮山,他靠在美人榻上,笑眯眯地:“因为我们桑桑好看呀”。

 

是我的师父会说出的话。

 

 

 

…………

妖皇千年之前与修士大战,结果为胜,这一战使得妖族扭转了被歧视被|剥|削|的命运,地位上升,从此人族再也不敢随意契约妖族。

 

大宗门最会掌控舆情,南妄胜利,他们便开始说妖皇修炼禁术,妖族与魔族勾结,妖皇心狠手辣青面獠牙,因此在凡界,“南妄”二字一出,可止小儿夜啼。

 

妖皇实力在这片大陆数一数二,妖界对他同样又敬又畏。

 

“几百年前他们可是一口一个圣君。”腓腓从粉粉的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白色蓬松的尾巴不满地拍了几下地面:“现在南妄不怎么管事了,又开始说南妄端着架子不看护他们。”

 

他又感叹了几句人心易变世殊时异,用爪子下面的肉垫拍了一下我的手背,说:“小丫头,干嘛剪我的毛?”

 

我把那一把偷偷薅来的毛小心收进储物袋,胡诌说剪了这搓毛前辈您更加威武不凡英俊潇洒尽显利落飒沓之美,方圆百里的腓腓都要自愧不如。

 

不说方圆百里,方圆千里都只有他一只腓腓。

 

但腓腓被哄得很高兴,临走的时候还表示下一次要是能更加利落飒沓能让方圆万里的腓腓都自叹不如可以再让我剪一点。

 

 

 

此时已经日暮西斜,云浮山上被未褪的夕阳笼罩着,石壁花枝都被染得金灿灿的,一只纸鹤晃晃悠悠停在我面前,是南妄来叫我回殿了。

 

我捏住纸鹤的翅尖,抖了抖,说:“师父怎么给纸鹤换了新颜色,以前还是玉白,如今怎么变成朱红色。”

 

怪漂亮的,上面还有鎏金祥云的暗纹。

 

这纸鹤上被他精心做了阵法,能够千里传音,南妄的声线和他的人一样慵懒,对我说:“朱红色更好看,飞在山间也更显眼,免得桑桑被那只腓腓拐走。”

 

“我怎么会被腓腓拐走。”纸鹤只能传声,我却还是笑眯眯地对另一边的南妄说:“师父在这里,我还能去哪?”

 

他被哄好了,还是装模作样地哼一声,说:“回来吃饭了,桑桑。”

 

南妄早就能辟谷,但我喜欢他做的东西,南妄便总是给我做,一日三餐,日复一日,一天都不曾落下。

 

我应了一声,采了一把山腰的凤仙花,一晃一晃朝山顶走去。

 

 

 

 

 

 

01

南妄今天穿得是潮澜色的衣服。

 

袖口宽大,遮着手腕,露出来的肌肤白得晃眼。

 

他靠在美人榻上,手捏着一本书,三千青丝用一根木枝挽着,几缕发丝漏在鬓边,被他用手抚了一下,有一种微微凌乱的美。

 

吃完饭后南妄习惯在这里休息,很平常的一个场景,我却觉得他每一天美得都不一样。

 

南妄见到我,放下手中的书,坐起来,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年纪小,还没有踏进仙途的时候,总是突发奇想,在清晨或者午夜,摘下他送我的嶀琈玉,朝里唤:“师父……师父……”

 

传说仙人无所不能,师父会不会听到我讲话呢?会不会应我呢?

 

会的。

 

他那时便不问我为何找他,只是陪我聊天,若是晚上,便哄我睡觉。

 

我虽然不知道其他人的师父是否也如同南妄这样有耐心,但也觉得,若是别人提出要和我交换师父,我是断不愿意的。

 

 

 

如今,我站在最好的师父旁边,把手塞进他的手心。

 

“我想染蔻丹。”我的指尖挠了挠他的手心:“可我手笨,师父帮我好不好?”

 

南妄嗯一声,取过我采的凤仙花,放在金杯里捣碎了,用灵力轻轻敷在我的指尖上。

 

凡间作蔻丹,还要在花汁中加明矾,敷上一天,这才能留下浅浅的颜色,但南妄用灵力敷就,一次色泽便如同胭脂。

 

他做得很认真,我抬起视线,便能看见他卷翘的睫毛,鼻梁高挺,往下是漂亮的唇珠。

 

师父握着我手的指尖微凉,指腹柔软如同云朵,让人忍不住想回握过去。

 

南妄染完我最后一个尾指,左瞧瞧右看看,满意地点点头,又笑了:“我们桑桑真好看。”

 

他总是不吝啬夸赞我。

 

大概是只收了我这样一个徒弟,偏爱得明明晃晃,我又想到一年前妖界的大比,我射出箭矢,百步穿杨,连中三个靶心,亮眼是亮眼,但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那也过了。

 

但是是妖皇唯一的弟子,众人纷纷恭维,把我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南桑仙子真是惊才绝艳,九州大陆都找不出几个与之匹敌的天骄啊!”

 

我的师父笑眯眯的:“桑桑自然是最棒的。”

 

“南桑仙子拉弓射箭的那一刻真是干脆利落,飒沓至极,带着惊龙浅蛟之势,让人望尘莫及!!”

 

我的师父掏出留影石:“所以我早就记录下来了~”

 

“南桑仙子为绝世天骄,世间大概也只有鸿羽一族的小公子能与之相配…………”

 

我师父好看的嘴唇拉平成一条线,表情淡淡地说:“桑桑现在还没有那种心思。”

 

我不知道他对于我是不是也像我对于他,想要除了师徒之外更多的感情,但他允许我靠近,我便趁着机会多亲近他。

 

 

 

 


 

02

当晚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师父一袭大红衣袍,锁骨上坠着小水珠,娉娉袅袅地朝我走来,我将要挑开他的陵带时,梦醒了。

 

这下我睡不着了,摸黑下了榻,打开门走了出去。

 

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外面月光洒了一地,近处的柳枝石块被照得一片纯白,月朗星稀的夜空之下,南妄坐在大殿的屋顶上,望着远方融进夜色的连绵山峦,在喝白玉壶中的酒。

 

他换了一身白色的袍子,夜里风大,他的衣袍和身后的发带被风吹起,好像下一秒就要乘风而去。

 

师父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我轻跃翻上屋脊,坐在南妄的旁边。

 

师父见到我,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张毯子,让我垫着,又为我理了微乱的头发,他的目光看着我,眸子莹莹,被酒浸过的嗓音更显几分ya意,南妄伸出手轻点我的额头,笑眯眯地说:“桑桑可不许饮酒。”

 

师父虽然是修炼了千年的大妖,却不把我当小孩看,及笄礼的那一天,他亲手从桃花树下挖出酿了百年的酒,当日落英缤纷,我捏着酒樽一饮而尽,接着拿着师父的本命剑霍霍了山顶他亲手栽下的所有枫树,连在树下打盹的腓腓都没有放过。

 

我坐得离南妄更近了一点,指尖能碰见他的衣摆,这才笑眯眯地说:“师父的话,我自然是听的。”

 

“桑桑乖。”他的手掌轻抚了一下我的发顶,力道柔软如同白云,接着又端起酒杯自饮自酌,他本就是一个散漫的人,略带醉意之后更有一番风情,领口微敞,喉结滚动,圆月之下衣摆轻拂,当真如同天上仙。

 

南妄用木枝挽起的发髻已经松散,青丝被他随意地别在耳后,我看得心痒,趁着他微醺时开口:“我听师父的话……有什么奖励吗?”

 

南妄作势便要从储物袋里掏东西:“桑桑想要什么?师父有的,便给你。”

 

“没有的……唔,有原料的话,也能造出来。”

 

他器阵剑三修,无一不精。

 

我止住他的动作,偷偷绕了一缕南妄的发丝在指尖:“徒儿想要的奖励便是……我帮师父梳发吧。”

 

他应一声,转过头去,我的指尖将摇摇欲坠的木枝抽出,三千青丝瀑布一样淌下来,如同上好的绸缎。

 

我从储物袋里取出木梳,小心翼翼地从发顶一梳到底,把木枝重新插进南妄的发间,为他做了个最简单的发髻。

 

就算这样,师父也是好看的。

 

这一天月光很亮,洒在我和师父的身上,他把白玉壶搁在旁边,指尖跃然追着月华,最后虚虚点在我的眉心,感慨一般地开口:“我的桑桑真好看。”

 

我心里好像落下了万千桃花。

 

 

 

 

 

03

腓腓又来找南妄了。

 

他不知道第几次被拒绝,忧郁地躺在山顶南妄种的灵草灵花中,把花薅下来嚼嚼嚼,时不时用尾巴扑一下蝴蝶。

 

我把口味比较好的多摘了几株,主动放到他的身旁。

 

腓腓毫不客气地收下了。

 

吃完他才问我:“小丫头,找我什么事?”

 

我笑眯眯地,说:只是想请教前辈几个问题。

 

“妖族对人动心的时候……都有什么征兆?”

 

腓腓虽然是神兽,但是和妖族也算沾亲带故,它活了将近千年,一路游山玩水的见闻的积累也多,想了一下回答我:“妖族大多直白,动了心……总要缠着别人的。”

 

师父对我几乎是有求必应,可是要说他缠着我…………必然是不见得的。

 

腓腓看我失望,安慰道:“大类也只是大类,总有一些妖比较细腻敏感,会把自己的感情藏在心里,要根据妖的性格来判断。”

 

我还在皱眉思索,腓腓又说:“最简单的方法,便是下一剂强心剂,不联系他几日,看看作何反应。”

 

我恍然大悟。

 

 

 

 

04

正好千里之外刚刚开了一个秘境。

 

我起先是不想去秘境的。但听腓腓这样说,加之秘境里有同心石,把它炼成水镜,千里之外都能与人通话,若是能取来,以后若有什么事,也能和师父通讯。

 

我找到师父,言明自己想下山,去秘境中历练,那一天他正雕着一个小木雕,最后一笔微微偏了偏,割在了自己的指腹上。

 

南妄不甚在意地将血珠抹去,随意道:“桑桑想去,便去吧。”

 

要走的前一天,我到他寝殿,将做好的薰烛摆在他的桌子上。

 

腓腓养之使人忘忧,他的毛焚烧有浅香,也能起到安稳心神的作用。

 

我把从腓腓那里薅来的毛提炼出精华,加在蜡烛里,又添了玫瑰的香进去。

 

熏烛被金枝托着,底座放了月季和蔷薇,把整个器皿衬得很漂亮。

 

师父喜欢漂亮的东西,我便做得精致一点。

 

南妄看见,果然很开心,他拨了一下金枝下垂着的琉璃玉,夸赞道:“桑桑真是心灵手巧。”

 

我笑眯眯地:“紧赶慢赶,终于在离开之前做完,这熏烛可以怡然心神,送给师父。”

 

“当然啦,徒儿也希望师父能把它摆在案牍上,闲时看上一眼,免得师父把我给忘记了。”

 

南妄听到我的话,哼道:“师父怎么会忘了你,倒是桑桑,秘境里都是同龄人,附近的城镇也热闹,万一桑桑把我忘记了,也不知道师父在这云浮山上要孤零零过几个春秋。”

 

他的语气和平常并无二致,像是午后闲时对小徒儿随意一句的打趣,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嘴角向上的弧度小了一点,拨弄琉璃玉的指尖停下来,收在自己的袖子中。

 

像是要把自己那些幽微的情感,也一同克制,困在自己的方寸之间,不让除他以外的人发现。

 

他这样一个动作做得缓慢,我没有注意到。

 

 

 

 

 

 

 

04

秘境之中的场景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我走在青山云雾之间,四处苍苍茫茫,一阵猛兽的低吼传来,我掠向林间,从树枝上翻身而下,跳到虎狮的背上,指尖揪住它背上的白毛。

 

它愤怒地摆尾,想把我从背上扫下来。

 

我用柳枝拍了拍它的头,说:“乖一点,我不杀你。”

 

虎狮充耳不闻,驮着我一路向林深处而去。

 

这里的树枝繁茂,藤蔓缠绕着枝干,我拿着剑砍掉挡住我的枝桠,树叶落了虎狮满身。

 

他最终跑到一处水潭前,停住不动了。

 

我摸一把虎狮的毛,问它:“累了吗?”

 

虎狮扭头不看我,甩甩尾巴,趴下了。

 

不甘不愿的屈服终归也是屈服,我留下一颗灵果,对它说:“我只是想问个路。”


它慢慢把灵果扒拉到自己的身边,“嗷”了一声。

 

同心石算不上什么特别贵重的天材地宝,只是能让千里之外的人看到自己的影像,除了结契的道侣之外,基本没有人想要这个东西。

 

我顺着虎狮给我的方向一路向北,挥剑破开山涧,在水流后的山洞中发现了同心石。

 

同心石为一对,它周遭一片微微的荧光,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乾坤袋里,忽略山洞深处耀眼的光芒,刚要转身像外走,突然发觉背后有其他人的存在。

 

一阵箭矢的破空声传来,我挥出一剑,逼退箭矢,剩下的剑锋擦着领头人的面庞而去,斩下他的一缕鬓发。

 

“阁下为何一言不合动手伤人?”领头一位穿着大红锦衣,戴着白玉冠,此时正面露不善地盯着我。

 

“不是你们先出手的吗?”我哼笑一声:“现在只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你觊觎我们宗门长老留下来的赤羽剑,来了这山洞,反而贼喊捉贼,不可笑吗?”

 

“赤羽剑?我不稀罕。”

 

他们又开始说我嘴硬云云。

 

我无视他们在后面的叫嚷,转身朝前走。

 

“师兄……算了。”另一个穿劲装的男子开口:“她身上有妖族的气息。”

 

“妖皇作风不端,令人厌恶,他手下的人能有什么好的?”

 

我刚要迈出山洞的脚步一顿,似笑非笑地转过头来,一字一句地说:“你有本事就再说一遍,谁作风不端?谁令人厌恶?”

 

 

 

…………………………

 

大宗门在外大多讲团结,剑尖的冷光刺进我的眼眸,我有师父给的防御法器,便全然不顾别的进攻,专挑着那一个男修打。

 

我虽不是天骄,实力也属中上,他见境况不好,捏了一枚逃命的骤行符奔出山洞,我提力甩出新月剑势,挑了一道洞外流水,结结实实拍在他的身上。

 

被这样一击,他手上的骤行符用不出来了,从高处狼狈地摔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大口地吐着鲜血。

 

我的剑尖点在他的心口,冷光刺进他的眼眸,居高临下地说:“我再问你一遍,是谁作风不端?是谁令人厌恶?”

 

人族大概从没想到会有一个人这么维护在他们眼中罪行罄竹难书的妖皇。

 

性命不虞,恐惧一瞬间攥住了他的心神,那男修两股战战,声线颤抖:“是小的…………是小的作风不端……是小的令人厌恶。”

 

我这才露出一个笑,慢条斯理收回剑尖:“公子还是注重点口业的好,若我再知道你说他坏话,就不是今天这么简单了。”

 

霸道也好,不讲理也罢,我是不允许任何人说师父不好的。

 

 

 

 

 

 

05

我取同心石的时候已经在秘境里待了两个月。

 

秘境除了秘宝,试炼也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通过试炼才算通过秘境考核,因此等我回到云浮山的时候,已经是秋天了。

 

云浮山上漫天红叶,碧空如同水洗。

 

我踏剑直上山尖,没等到靠近,就冲里喊:“师父————”

 

我身侧的嶀琈玉被人用妖力轻拽了两下。

 

我转身去看,对上枫叶枝上含着笑意的南妄。

 

他穿一身玄色衣袍,明明是暗色,漫天红叶的映衬下,却不显得严肃,仿佛打马游街的小公子。

 

南妄见到我,往旁边挪了挪位置,拍拍旁边的枝桠,示意我一同坐上来。

 

我轻跃到他身边,放目望去,秋阳洒在红色枫树上,山脚下妖族城池星罗棋布,师父用白玉簪束起的发丝有几缕拂在我的脸上。

 

他从枫树上折了一片叶子,语调还是慵慵懒懒地,说:“腓腓来了几次,没见到你,又走了。”

 

腓腓每次眼巴巴地来,都是在看南妄有没有收它作宠物的意愿,对我只是爱屋及乌罢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嘴巴比脑子反应更快,忙哄道:“腓腓只是一个玩得还不错的玩伴,我最想的人还是师父~”

 

说完还去牵他的手。

 

指腹拂到他的衣袖,发现上面沾了湿重的寒露,一片枯坐在夜里的凉。

 

他本来体温便比常人低,如今甚至指尖可以用“冰”来形容,我下意识地开口:“师父的手怎么这么冷?”

 

“桑桑现在长大了,都开始管起师父了。”南妄的眼睛里满是愉悦,好看的眉眼弯起,没回我的问题,只是感叹:“桑桑终于回来了。”

 

他调用灵力让自己的体温高了些,让我牵得更舒服一点,指尖拂过落至我肩头的枫叶,低声问:“想吃什么,师父给你做。”

 

落日余晖从枝叶之中照到我们的身上,远处白云飘在青空之上,秋风穿林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南妄从不吝啬对我的赞赏,他总是说:“桑桑真厉害;桑桑真好看;桑桑最是聪明伶俐。”

 

可我摸不透他对于我的感情,是师徒,当小辈,还是我希望的那样更深。

 

但现在,只是一句简单的话,什么都没有讲,平常得好像是我和南妄在云浮山上度过的每一天。

 

我却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很深,很深的在意,甚至福至心灵,突然想到那一片冰凉的衣摆。

 

师父是不是为了等我回来,每天都坐在枫树上等着呢?

 

毕竟那颗枫树,是云浮山顶最高的一颗,人坐在枝桠上,能把山下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会不会…………对我也有一点不寻常的喜欢吗

 

 

 

 

 

06

南妄在秋末的时候总要闭关。

 

腓腓说这是种族的习性,有些妖族冬天要冬眠,就算是大能,在冬天也会感到些许困倦。

 

我问腓腓南妄的跟脚是什么,他摇摇头,也说不知。

 

这也难怪,修为越高的修炼者,越不会让人看出自己的本体是什么。

 

我望着缓缓走进殿里的师父,他到秋冬总是会比以往更多几分懒散,举手投足有一种懒倚微风的风情,兀自在心里想:“不管师父是什么种族,我都喜欢。”

 

要是师父愿意的话……我肯定很乐意嘿嘿嘿。

 

…………

 

来年春分,腓腓又来了云浮山。

 

他在春天有点掉毛,远远望过去像一只蓝白相间的蒲公英。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万物都有时令,掉毛也是在所难免嘛。”腓腓摇头晃脑地对我道:“况且,我两百年才掉一次毛,如今也没换多少次。”

 

他说:“妖族也会这样,你师父最近也……有点不大对劲。”

 

我紧张起来:“怎么个不对劲法?”

 

他摇摇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的血脉只能感应到这里,但好像不是什么大事,你多仔细着一点南妄便好。”

 

我点点头,记下了。

 

但他说的事情没有发生,整个春天,师父都像平常那样,每天的一日三餐都没有落下,变着花样给我做,真要说不一样……唔……大概是比以往更懒散一点。

 

举手投足之间,眼波流转,他拿云浮山上的春雪煮茶,水珠沿着指关节和指缝滚落下来,指甲盖是浅粉色,那水珠折射着远处的绿意和近处的白瓷茶具,啪嗒一声坠在地上。

 

我看得几乎挪不开目光。

 

在春末夏初,草长莺飞时节的最后一天,我终于发觉南妄身上多得不只有懒散,还有一股由此而成的……mei意。

 

 

 

 

过了几天,这幅模样只增不减,我借口潜心钻研炼器,钻进藏书阁,半天都不敢出来。

 

作为一个心有歹念的徒弟,师父这副模样,我几乎不敢看第二眼。

 

实在是太you人了。

 

但上天似乎都在帮我,初夏才过半月,我正在半山腰的寒池旁默念清心诀,忽然听见深处的池子里一阵哗啦啦的响声。

 

腓腓最近掉毛掉得愈发严重,他觉得掉毛的自己丑,又怕毛飞得漫山遍野到处都是,更加减少南妄把他收下的可能性,便不来云浮山了。

 

所以云浮山上,现在一定只有我和师父两个人。

 

水花声音本就ai昧,我身体绷紧,暗提灵力刚要仓皇离开,忽然听见寒池中的声音变大,还有什么东西拍在石壁上的闷响,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我立刻转头,朝那处奔去。

 

云浮山上夏季枝叶繁茂,越往深处走便越阴,日光星点投在池水上,光与影把空气中的水雾蒸得越发清晰,在光圈范围之内,我发现了一截……墨绿色的尾尖。

 

那墨绿好像最上等的宝玉,鳞片发亮,沿着那尾尖往上,那墨绿色蜿蜒一片,一截曲折起来,隐没在黑色的衣袍中。

 

南妄的指尖扣着旁边的石壁,青筋凸起,他好像已然听不到身边的任何声音,连我过来都没有发现,只是闭着眼睛,从喉咙里发出痛苦的闷heng。

 

随着他的动作,那鳞片更加发亮,尾尖卷曲向上勾着,一截蛇蜕晃晃悠悠挂在后面。

 

师父是蛇啊。

 

原来腓腓说的不对劲,是南妄要蜕皮了。

 

大道无情,修炼本就是逆天而行,因此平常凡物的正常的生理演化,对妖修来说都是鬼门关前走一遭。

 

我紧张地陪着他,蜕皮还是很顺利的,过了半个时辰便已全部完成,他双眼紧闭一动不动,我轻唤了数声,却没有动静,便把他抱起来。

 

南妄的体温突然升高,尾巴又变成了双腿,浑身滚烫起来。

 

 

 

 ………………⚡️见

 

 

 

黄昏时事情终于平息想起刚刚做的事情,对自己说,我是一定要对师父负责的。

 

南妄醒来时已经是第三天的子时,他整整睡了三十几个时辰,这才悠悠转醒。

 

夜晚总比白日要寂静,我们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他睁眼的那一刻,我突然不自在起来,原本演算好的动作和反应全部都忘得一干二净,干干巴巴地叫他:“师……师父……”

 

南妄没有之后的记忆,只是问我:“都看见了吗?”他还是平常那幅随意散漫的样子,指尖却把绸被捏出几道褶。

 

我把他微乱的头发理了理,说“嗯”。

 

“桑桑不害怕?”

 

人族自古都是视蛇为不详的存在,千年之前,南妄还没有打败各个长老的时候,修士见到蛇妖,基本上都是斩杀。

 

难怪我小时候大着胆子问师父是什么妖,他只是拈了一枝花,放在我的耳旁,不着痕迹地用话题带过。

 

我摇摇头,想了一会儿说:“师父的尾巴很漂亮。”

 

“墨绿得很好看。”

 

南妄握拳低咳了一声,我连忙止住话头,转身为南妄倒了一杯水给他润嗓。

 

他扣住杯子,低下头去喝水,露出来的耳尖微红。

 

化形而来的那股mei意还没散去,师父的眉间自成一股慵懒,眼睛却像有小勾,人望着好像要被吸得陷进去。

 

我匆匆瞥了他艳若桃李的一张脸,低下头去,视线不期然又与他微敞的邻口相触,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移开目光。

 

我的闪躲师父一览无余,他嘴角刚噙起的笑意变淡,以为我顾忌他的面子没说实话,还是厌恶蛇妖,指尖在木杯上捏得发白,若无其事地和我讲:“你我师徒自从一开始便没有遵守那些虚礼。”

 

“我一直对桑桑说,在我面前可以无所顾忌,你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我讲。”

 

“不用顾虑我的感受,你说什么,师父都接受。”

 

“若你不想和我再做师徒,也是可以的。”

 

灯下美人鬓发微乱,身体却没有平常那样放松,好像在压抑着什么,又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我从南妄的话中受了鼓舞,原本的踌躇不见,精神一振:“当真……什么都可以对师父说?”

 

南妄指尖更加发白,握着木杯的手微微颤抖,敛下眉目笑笑:“师父哪里骗过你?”

 

我上前一步:“接下来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师父都不会罚我……对吗?”

 

“自然,为师可以立誓。”

 

我呼出一口气,放下心来,望着南妄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却觉得唇舌凝滞,心里咚咚跳,不知如何开口。

 

“说不出口的话,动作也行。”师父善解人意地笑笑:“不必顾虑我,我能看懂,亦能接受。”

 

南妄说的话像是一剂强心剂,我又上前一步,这次没叫他师父,而是唤他:“南妄。”

 

他抬起眼来看我,我深吸一口气,把他的眉眼遮住,南妄的睫毛在我的手心扫了扫,我偏过头来,唇往他的嘴边凑。

 

山顶温度低,初夏之际桃花仍然未败,这时突然起了风,一片桃花从大开的窗户中吹进来,我隔着桃花,吻在他的嘴角。

 

我贴上来的那一刻,师父的身体猛地一绷紧,指尖紧捏着缎面,却真像他说的那样,没有推开我。

 

“我心悦南妄,想和他在一起。”我低低地说:“心悦好多年了。”

 

 

 

 

 

 

 

07

“及笄礼之后,便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师父不是师父。”

 

刚刚说不出的话,现在却能倒豆子一样说出来。

 

南妄又愣了一下,发白的指尖收了力道,又重新恢复了血色。

 

“你要说的是这个,不是其他,对吗?”

 

我点点头:“嗯”。

 

他眼里一瞬间光芒灼灼,复而低下头去,不发一言。

 

他的眉眼还存着慵懒,但周身气质却变得严肃,我等了这么久,心咚咚地跳起鼓来。

 

“南桑。”这是他给我起的名字,也是他为数不多叫我的全名。

 

“你可想好了?”

 

“若是日后厌倦我了,可没那么容易脱身。”

 

“我怎么会厌倦师父?”我笑着去牵他的指尖,说:“我喜欢师父还来不及。”

 

他看着我,露出像平常一样的笑,嘴上却说:“刚刚的事,还要试试吗?”

 

我扣住他的后脑勺,距离被拉近,呼吸相触间,我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

 

这次没有一触即离,我和南妄都是|新|手,熟悉后我嘟嘟囔囔地问他:“师父怎么不|shen|出来,和我贴贴?”。

…………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尾巴又变成了蛇尾,墨绿色的蛇尖漂亮如同上等翡翠,不知不觉缠上了我的脚踝。

 

“没办法。”师父吻毕更加|风|情|万|种|,懒懒地倚在榻上,说:“蛇族…………,总是控制不住。”

 

“生物真奇妙。”我弯下身轻轻摸了摸鳞片,触感很好。

 

大脑空闲的时候思绪总是发飘,我的思维不知不觉乱跳,脱口而出:“我听说蛇有贰个…………”

 

又自言自语道:“那时在寒池,化成|人|形|倒没看见。”

 

“难道是|本|体|……唔?”

 

“桑桑乖”南妄不知何时站在我的身后,我的头发一缕缠在他的指尖上,他笑得潋滟,好脾气地问我:“告诉为师,师父蜕皮后|特|殊|的那段时间后,你还做了什么,嗯?”

 


————END

————BY:月色牵牛织鱼星


彩蛋一个是美人蛇蛇,一个是从前 

爱你们,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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